*一个失败但尽力了的港风尝试,标题来自达明一派
1.
郑云龙遇到阿云嘎是在兰桂坊,准确来说,是遇到Angel。
Angel穿一条斑马纹弹力袜,红色短裙随她的动作一跳一跳,让郑云龙想到皇后像广场那棵圣诞树上活泼漂亮的红色许愿袜。
Angel从舞台上走下来,男人们的目光还滞留在她身上。
Rogers问吧台要了一杯tequila请Angel喝,阿云嘎接过酒杯,走到郑云龙旁边,预备把酒递给他的时候被身后路过的女孩撞了一下,酒洒在郑云龙的皮衣上。
“干嘛?!”郑云龙瞪他,然后翻了个白眼,“……有病。”
阿云嘎说,“只是想请你喝酒。”
郑云龙听到他的口音和属于男性的沙哑嗓音,眯着眼把他由头到脚看了一遍。
“只是想请你喝酒。”阿云嘎的眼神足够真诚。
郑云龙挑眉,握着他的手,就着酒杯一饮而尽。他舔了舔嘴角,顺势舔了舔阿云嘎食指指腹沾上的酒液,宽长的大眼眯成一道弯,“好喝。”
郑云龙说完跳下座位混进舞池,阿云嘎的鼻尖飘过皮革和烟草的味道,小声说了句,“……无耻。”
兰桂坊越夜越美丽,仙乐飘飘处处闻,随处可见嬉皮士式游荡青年,有老外举着黑啤欢唱,也有陌生男女在逼窄的楼道里亲吻。
郑云龙从酒吧里出来,往上坡走,拐过一个转角,然后停下了脚步。
“小姐你好靓哦,不如同我回家咯!”几个混混团团围住一个人,泄露的半截红裙很亮眼。
为首的混混伸出右手意欲勾起阿云嘎的下巴,阿云嘎冲他笑了一下,那一笑晃得他有点失神。阿云嘎伸出右手与混混相握,旋即反手一拧。
“干!“混混一声惨叫,双腿一折,就要下跪。
阿云嘎一脚踹开他,扫了一眼冲他逼近的其他混混,准备出手。
“砰砰——!”两声枪响。
混混们一惊,转头看,一个穿黑皮衣的男人朝天举枪,正迈开腿向他们走来。
“他有枪啊!”“跑啊!”
一个巡逻的片警听到枪声立刻冲到拐角,大功率手电射出刺眼光线,“不准动!差佬!”
一片混乱之中,郑云龙抓住阿云嘎的手,沿道狂奔。
他俩从黑暗跑向光明,不置理身后的混战和追击。郑云龙把阿云嘎拽进自己的怀里,拨开人行道上像羊群一样流动的人群,护着他往前。
电车沿轨道行进到站,要不是因为今天是平安夜,末班车不会有这么多人排队。他俩顺着人群挤上车,车门关闭,小警察迟到的叫喊被甩在几十米之外。
车上有人在弹乌克丽丽,乘客们随性地跟唱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,和声很美。阿云嘎喘着气,摘下假发,露出他平短的毛发。
郑云龙用手指在他眼下刮了一下,车里太挤,他又不能躲避,只好干瞪眼。
“你眼线花了。”
阿云嘎抹了把自己的脸。
郑云龙问,“叫什么?”
“Angel。”
“真名?”
“……是的。”
“行。”郑云龙笑了一声,指了指自己,“Collins。”
电车开到中环,汇丰银行巨大的霓虹标识十分抢眼,皇后像广场的圣诞树下游客往来。
郑云龙指了指窗外,“你的裙子好像那棵树上的许愿袜。”
阿云嘎低头看了眼裙子,“是吗?你有什么愿望?”
郑云龙挑眉,“你帮我实现吗?”
阿云嘎讲,“你先说。”
“我缺一个房客和一个爱人,你要做哪个?”
2.
郑云龙带阿云嘎回到家楼下。
楼道逼仄,楼梯老旧,加之之前的陌路狂奔,阿云嘎的鞋跟不负众望地断了。他蹬掉两只鞋,用手提着,郑云龙皱皱眉,然后蹲了下来,“上来。”
“不用。”
“上来。”
“真不用。"要是不穿女装,阿云嘎就是个一米八出头的猛男,全街的gay佬都要为他的回头的那种,怎么可能接受被另一个男人背啊!
阿云嘎绕过郑云龙,贴着墙壁向上走。
郑云龙站起来,把他拦腰打横抱起,力道之猛动作之迅速让阿云嘎根本无法躲避。
郑云龙陈述事实,”你脚肿了,别逞强。“
Collins抱着Angel回了家,Angel的脚上没有沾上太多灰尘。
一进到房子里,阿云嘎就立刻挣开了郑云龙的怀抱。
他清清嗓子,开始环顾四周。他从厨房走到卧室,又从卧室走到厕所,确定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大床。
阿云嘎终于忍不住发问,他转向瘫在沙发上的郑云龙,“我睡沙发?”
郑云龙眼皮都没抬一下,“你睡床。”
“……那你睡沙发?”
“我也睡床。”
“……你搞我啊?”
郑云龙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,大大方方地承认了,“嗯。”
郑云龙拉开茶几底下的抽屉,拎出急救药箱,转移话题,”你脚肿了,还是敷药吧。“
阿云嘎坐过去,虽然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。
郑云龙拿出一瓶喷雾,在阿云嘎高肿的脚踝上喷了几下,冰凉的感觉很快压下火辣辣的疼痛感。阿云嘎看着郑云龙低垂的眼睫毛和专注的神情,忍不住问,”你对我这么好干嘛?“
”我想有一个房客和一个爱人,如果爱人就是房客,那更好。“
“那为什么一定是我?”
郑云龙面不改色地说,“因为你是Angel啊。”
“这算什么理由啊?”
郑云龙依然面不改色,“你就是理由。”
阿云嘎觉得自己应该速战速决,毕竟这是他干这行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……难搞的目标。
凌晨四点,阿云嘎睁开眼,身旁的呼吸声很平缓。他从束腰上解下短刀,凝神细听,确认郑云龙已经睡着。
为了避免动作吵醒他,阿云嘎靠过去的动作很轻缓。他看到郑云龙安静的眉眼,没有刚才的乖张,像个孩子一般。
犹豫不过0.0001秒,就在这瞬间,郑云龙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,左手箍住他意图行凶的右手,那个姿势看起来只是单纯地抱着他。
郑云龙的声音很温柔,跟哄小孩一样,“我们睡觉好不好?”
阿云嘎僵住了,贴着他胸口的是炽热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,郑云龙的颈动脉暴露在他眼皮底下,只要他挣开手,刺进去,就能结束这个任务。这是他杀手生涯的最后一个任务,只要结束它,就能去过一个漫长的假期。
问题是,他现在无法通过郑云龙紧闭的双眼判断他是否已经觉察他的身份。按照规矩,如果身份一旦暴露,要么迅速撤离,要么不留活口。
阿云嘎躺在床上凝神静思,竟然真的有困意袭来。
破天荒的,他不太想那么快地结束这个任务。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和过去那些十恶不赦的目标不一样,也许是因为压在身上的重量和温度阻碍了他冷静思考。
他看着天花板,闭上眼,说了句,“好。”
阿云嘎一觉睡了很久,醒来的时候窗外是昏黄的天色。
他有早起的习惯,二十年如一日,从来没有一觉睡到这么晚过。不同寻常的睡眠时间让他瞬间警惕,他摸了摸腰侧,短刀还在。他松了口气,也许昨天他早就睡着,根本没有行动。
阿云嘎下了床,脚脖子还有点疼,踩到地面他才突然感觉到饿。他踩着脱鞋推开门,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。
郑云龙把最后一道菜摆到餐台上,抬头对他说,“先去刷牙。”
阿云嘎挤进卫生间刷牙洗脸,杯子里插着两支牙刷,毛巾架上挂着四块毛巾,包括刚才郑云龙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,都是他过去不敢想象的温馨光景。
他走出卫生间,郑云龙坐在桌边看他,努了努下巴,阿云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桌上的盒子。
“什么啊?”
“鞋。”郑云龙补充,“以后别买这么烂的高跟鞋,你过来我帮你试试。”
“啊?”
“啊什么?你今天不上班?”郑云龙又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表情。
“哦!”阿云嘎差点儿忘了,他现在是Angel,他拉开座位坐下,埋头挖了一口饭,“今天也上,我自己能穿。”
“我俩鞋码差不多,”郑云龙说,“一会儿你穿我的衣服和鞋,到了再换裙子,否则太惹眼,全街的男人都要看你。”
“我没什么好看的。”
“你看上去老。“
“你这是夸我吗?”
“你越好看越老,越老越好看。”
阿云嘎被逗笑了,居然有这么夸人的,第一次在现实里遇到,好像TVB家庭剧里的老阿公。
3.
阿云嘎认命地去上班,毕竟他现在的身份还是Angel,在不确定任务目标是否明确他身份之前,他要一直演下去,然后找个好时机杀掉这个难搞的目标。
郑云龙开车载他到云咸街附近,把他放下,冲他抛去一个火热的飞吻,“我停完车就来。”
酒吧里人满为患,阿云嘎闪进更衣间,打开自己的柜子,在半遮挡下打开通讯器,委托人没有发来消息。他思考了一下,打下几个字,把通讯器放进胸口的夹层。
有高跟鞋渐近的声音,他抬头,是昨天跟他一起跳舞的Mimi。
Mimi上下打量了他一眼,眼尖地注意到他的新鞋,“哇,这对鞋……”
“这对鞋怎么了?”
“这对鞋我想买好久,Christmas限量,全香港都卖断货啦!”
阿云嘎低头笑笑。
“今天在海港城差点买到最后一对,被个男人抢走,讲要买给对象,你好好彩啊!”Mimi的语气充满羡慕,“可以跑遍全香港给你买鞋的男人,遇到就嫁啦!”
“你怎么知道是男人给我买的?就不能是我自己买的?”
Mimi笑他,“你照照镜子,爱情都写在脸上啦!”
阿云嘎抬头看了眼镜子。
他有一对自然下垂的嘴角,此刻却无限上扬。
“Mimi啊,”阿云嘎站起来走到门口,“你懂不懂看破不说破啊?”
Angel上了舞台,男人们为她吹口哨,说她好靓仔。
的确,从各种意义上来说,这都是一个过分漂亮的男人。
郑云龙眯着眼看了会儿其他人的反应,莫名有点暴躁。那个biang的罗杰斯怎么又要了两杯酒。
裤子口袋的手机震了震,郑云龙掏出来,修长的手指缓缓划开通话,“喂?”
对面的声音好像低音贝司,从胸腔里弹拨而出,听上去莫名地愉快,“大佬,死了没?”
“托你的福,暂时没有。”
“其实我特别不愿意搅合进来,我雇那个杀手协助你金蝉脱壳,对接出错了,刚才知道。但我想你身上有枪,不至于对付不了。”
郑云龙说,“哦,那我应该谢谢你。”
“哎,别介啊,”王晰说,“我在遥远的北方精神与你同在,早点儿回来,香港没什么好的。”
“嗯,”郑云龙用上牙列啃掉下唇的死皮,“我是真的要谢谢你。”
“谢啥啊?”
“人我收下了。”
郑云龙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,迈开长腿走向被男人围住的阿云嘎,所以他当然没听到王晰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后爆发出的,“哎呀我的妈呀你去了香港怎么还学会搞基了啊!”
光线很暗,阿云嘎用眼神打量眼前的目标,不动声色地计划如何把他们全部干趴下。
郑云龙破进包围,突如其来的极大冲力让这群烂仔破口大骂。
郑云龙抓过阿云嘎的手,阿云嘎的眼里闪过错愕。
下一秒他吻向他,在尖叫声里给了他一个投入的热吻。
阿云嘎无法躲避。
喝多了的烂仔在骂,“吔屎啦你!”抄起酒瓶就要砸向他。
郑云龙透过风和人声判断出酒瓶砸来的方向,抬起右臂,精准地扼住对方的手腕,稍稍用力,向内一折,酒瓶砸在地面上,绿色碎块散落一地。
烂仔在求饶,其他人不敢上前,吓得后退。
郑云龙意犹未尽地松开阿云嘎,满意地看着他泛着水光的眼睛。
他松开烂仔,没松开怀里的人,“走啊。”
酒吧门一打开,就有晚风灌进来。
他们走进巷子里,阿云嘎暗暗从腰侧摸出短刀。
事情发展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控制,他必须现在动手。
”我知道你要干嘛。“
郑云龙转过身,摊开手,“你随时可以动手,不过我提醒你,先看通讯器。”
阿云嘎狐疑地看他一眼,掏出通讯器,再抬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。委托人只说雇他杀人,没强调是雇他协助目标假死逃脱,这简直是他杀手生涯耻辱的一笔。
“你知道?”
郑云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,“我知道啊。”
“你知道你还这样?”
“你不享受?”
阿云嘎回想起刚才的吻,“……无耻!”
郑云龙笑得更开心了,“现在你的任务正式开始,对了,还有一件事情。”
他往前一步,鞋尖快要对上阿云嘎的鞋尖。他微微低下头,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,“我现在不缺房客,但是缺一个爱人,你要不要做啊?”
TBC.